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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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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謀心◎

湯邢額頭滲出了密汗, 他顫聲道:“六皇子還未定罪,這些人……”

許安澤瞪了回去,朗聲道:“這些人是許安歸謀反的黨羽!既然他們不肯說出許安歸的行蹤, 那便用他們的死來逼出許安歸!”

許安澤從堂坐上站起來,踱步到百曉與裴淵的面前蹲下, 幽幽地說道:“若他來劫法場, 那便坐實了他離開軍營早就潛伏在許都的事實,這謀反不需要審, 便能定罪了。若他不來,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死,那你們也怨不得誰,畢竟是你們自己選擇了保護他,而他為了自己選擇犧牲你們。”

許安澤站起來,掃過麗景門的牌匾:“我倒要看看, 這人心, 是否抵得過心中三千欲念與生死!”

他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!

百曉楞楞地看著許安澤離去的背影,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——毫無人性、毫無人心。可以在片刻之間決定他們的生死,僅僅是為了逼出他的弟弟, 他的政敵。

在一邊的湯邢暗自長長出了一口氣,這令旨既然是太子下的,他只能遵從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這件案子已經他沒有太大的關系了。

湯邢一直不肯輕易斷案, 就是想等太子來親自下令旨。

太子黨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制六皇子於死地, 而六皇子一向是東陵帝最喜歡的兒子。

這案子交到他這裏來,從一開始東陵帝就沒打算讓他來斷。

他一直拖著不絕, 太子黨一定會按奈不住, 親自下場。

現在有了太子的令旨, 他便可以睡幾日安穩覺了。

許安澤沒有明確處決的時間,百曉與裴淵他們暫且被關在了大理寺的地牢裏。一行七人,皆受了板子,只能趴著。

百曉一直緊蹙著眉,沒有舒展過。

倒是裴淵他們一副生死由命的樣子,紛紛安慰百曉道,他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。死在沙場與死在斷頭臺,都是個死,沒有任何區別。

百曉很是愧疚輕聲道:“各位將軍不會怪曉罷……六殿下的下落,曉真的……”

裴淵擺擺手道:“我們相信六殿下不會叛國,這就夠了。別人不知,我們還不知道嗎?六殿下與我們一起在軍營裏住了幾個月,從未有過優待,戰場上又是沖鋒在前。但凡是一個貪生怕死的,怎麽會如此?我們相信六殿下的離開,是逼不得已的。”

一旁的將領也是附和。

裴淵繼續道:“六殿下心中惦念著我們,有這份情誼就夠了。結果並沒有那麽重要……太子在帝都根深蒂固,六殿下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,怎麽可能沒有任何損傷就把太子扳倒……在他進行的路上必然要有鮮血替他鋪平道路。若我們的死,可以換來我們親族長樂久安,那……我們也死得其所。”

“裴將軍……”

百曉不知道要說什麽,武將們這些年一直被打壓著,從未離開南境半步。但那時他們好歹還能活著。

現在他們離開了南境戰場,卻依然逃不過生死威脅。

他們不僅會死,還會帶著叛黨的名頭,在朝東門公開處刑。這樣的時局,與八年前朝東門事件又有何區別呢?

可就算是再這種情況下,他們也不曾為了自己的生死,問他一句六殿下在哪。

這種沒有緣由的信任,讓百曉銘感五內。

他緩緩地跪坐起來,朝著裴淵一行將領叩拜:“黃泉路上有你們陪伴,曉,不孤單。”

禦書房內,許安澤手中拿著一封夾著雞毛的信,微微顫抖。

東陵帝冷冷地望向許安澤:“你打算如何處理?南澤起兵,奮勇攻城!而你居然私自扣押了南境領帥與指揮使!”

站在一旁的許安桐也望向許安澤,默不作聲。

許安澤到底是輔政八年之久,只是片刻地慌亂,他便穩住了氣息,回道:“陛下,南澤這時候起兵攻城就是因為知道了許安歸棄營私逃,南境將領有包庇之罪被盡數召回,他們才敢動此野心!可,我東陵南境邊防一向穩固,有二十萬大軍坐鎮,這南澤小國,即便是引戰,怎麽可能真的翻出什麽巨大的浪花來?兒臣以為,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查清楚眼前六弟謀反一案。”

東陵帝冷笑一聲:“這種時候,你還能如此淡然說出這種話來。”

許安澤仰頭:“陛下,攘外必先安內。此時此刻陛下應該慶幸六弟有狼子野心,棄營而出。他的軍師與南境將領盡數被羈押在案。”

東陵帝瞇起了眼睛:“三司那便可是查出了什麽?”

許安澤把大理寺卿整理的證據,遞給了鄒慶。鄒慶呈在了案上。

許安澤繼續說道:“那些證據足以證明六弟包藏禍心。他若是此時此刻還在南境,與南澤共同謀權。我們東陵才是舉國危矣!”

東陵帝看到審問百曉記錄時,居然氣樂了:“許安歸身邊的軍師寧願受刑,也不願意說出許安歸的下落。南境將領皆是一問三不知!”

許安澤擡眸,眼眸裏有殺意降臨:“兒臣的意思是,把這些人推到朝東門斬首示眾。若六弟真的潛伏在許都周圍,這或許就是他起兵謀反的契機,到時候不必找,他也是自投羅網。若六弟不在也無妨,兒臣不信這些人面對死亡,嘴還可以那麽硬!沒有直擊死亡的恐懼,他們是不會學乖的。”

東陵帝蹙眉,盯著許安澤看了許久,轉向許安桐,沈聲問道:“四郎以為如何?”

許安桐沒有想到東陵帝會轉而問他,他下意識地看向許安澤,只見許安澤正也看著他,只是短暫地猶疑之後,許安桐上前一步,行禮道:“非常時局,可用非常辦法。兒臣以為,太子殿下思慮無不道理……”

許安澤心中暗道,許安桐外放七年之久,到底是變得世俗了起來,學會向強權低頭了。

許安桐這話說完,轉向許安澤繼續道:“臣弟有一事不明,還請太子殿下解惑。”

許安澤揚眉:“四弟請說。”

許安桐直起了身子:“不知道太子殿下這一舉,是想真的殺人,還是想問出六弟的下落。”

“有何區別?”許安澤反問。

許安桐回答:“太子殿下,死人對您來說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吧?您其實最想要的還是問出六弟的下落。畢竟對我們皇族來說,聰慧的軍師可以再找,戍邊的將領可以再培養。若六弟真的見死不救,您我還不是束手無策,只能坐以待斃?”

許安澤聽了許安桐這話,心中也不由得打起鼓來。

若換做是他有舉兵謀反之意,會因為這幾個小人物的生死,而放棄大局嗎?

答案是顯而易見的。

許安澤看向許安桐:“四弟似乎是有別的法子問出六弟的下落?”

許安桐深吸了一口氣,鎮壓住自己心房的痛楚,緩緩回道:“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,莫過於生離死別。東陵南境的將領們或許不怕死,但是他們害怕在他們的親人註視下死。再剛硬的心,若有了牽掛與不舍,都會變得如同入春的薄冰一般,瞬間碎裂。”

許安澤是何其聰敏的人,許安桐說得這麽清楚他還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嗎?

東陵帝眉頭緊蹙:“四郎也讚同把那些人推到朝東門斬首?”

許安桐回眸,點頭:“陛下,兒臣說過。非常時局,可用非常辦法。”

東陵帝看著許安桐,他不曾想,自己這個溫潤如玉一般的第四個兒子,歸來之前,居然也練就了一身窺探人心的本事。

或許真如許安桐所言,外放的生活如此艱辛,他們這些皇子的成長,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
放開手讓他們去做,才是最好的解局吧?

“你去做吧。”東陵帝看著許安澤,到底是默許了他的辦法。

許安澤一楞,還未反應過來,一向與他不對付的父親,居然就這麽輕易的同意了他的辦法。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,現在也沒有必要再說了。

此時此刻,許安澤一點都不後悔把許安桐以修纂《東陵簡章》的名義留在許都。

知道外面困苦再回許都來的許安桐,似乎已經有些開竅了。他在促成許安歸屯兵謀反一案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。

他們這個父親,似乎更能聽得進去許安桐的話。

許安澤興奮地行禮,迫不及待地退出了禦書房。

東陵帝望向許安桐,有話想說,卻又覺得無話可說。

倒是許安桐盯著太子離去的背影,許久才柔聲道:“父親,兒臣以為太子想做的事情,未必就是一件壞事。”

東陵帝沈默著,揣摩著許安桐這句話。

最後,到底是釋懷了:“來與孤手談一局罷。”

太子回了東宮立即招了徐清來交代事情。徐清一一記下之後,似有猶疑。

許安澤見他有話想說,便道:“有什麽想說的便說,何須吞吞吐吐?”

徐清低頭:“主子,最近太子妃似乎經常出入長嬉殿……”

“長嬉殿?”

許安澤倒是沒有想到徐清回稟的居然是郭若雪的事情,當下有些懵。

徐清繼續說道:“是,聽內侍與宮女們說……多是清晨,或是入夜之後去。”

許安澤若有所思:“有人看見她去長嬉殿幹什麽了嗎?”

徐清搖頭:“太子妃不讓人跟著,只帶了蓮枝。”

許安澤眼眸微瞇:“知道了,你先去辦事。”

徐清行了禮,便匆匆出宮直奔天照書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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